了口烟圈:“余凡吧,平凡的凡。”
??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婴,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,家人对她没什么热情和指望。
??嗫嚅一阵,她迟疑开口,倒显得比真正的结巴任晗更结巴。
??“嗯…挺好的诶……你的…名字……是不凡的凡……”
??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吧,很新奇,有阵阵暖流淌过心底。
??不凡的凡,破天荒,她开始对自己有了似有若无的指望,且不想让希冀落空。
??但不一会儿,河对岸一只脾气暴躁的“村霸”大白鹅似乎看不惯他们吵吵嚷嚷打扰自己岁月静好,迅速扑腾着翅膀,踏着水啪嗒啪嗒瞬间闪到眼前给男孩女孩一个人来了一口。
??“啊……!!”
??“别咬我…啊!!”
??大鹅扇着河水,水花飞溅瞬间把二人浇湿,二人狼狈躲闪。看两个小毛头被自己吓得吱哇乱叫,泪花都出来了,昂起头“哼”了一声,大摇大摆甩甩屁股离开了。
??“它……它一直这样吗?”
??任晗惊慌不定,缓过来后又觉得他们挺搞笑的,竟被一只大鹅耀武扬威欺负了。
??余凡撇撇嘴,看了看自己白洗的衣服,内心骂了那只鹅一百遍——从小到大净挑她欺负,弄得她次次来河边胆战心惊的,“是的,它一直这样,特别是对我特殊关照。”
??想到自己这么些年过的真惨,连只鹅也欺负到头上,一时郁闷。
??“哈哈…哈……!”
??男孩忍不住了,彻底大笑,眼泪都出来了,然后余凡莫名被感染也傻笑起来。
??余凡觉得:嗯,她喜欢温柔的人。
??这时,二人身后站着个面色不虞的少年,他听着河岸码头的爆笑声,皱了皱眉。
??走上前,发现是自己的哥哥,还有个陌生的村里女孩。女孩长的不是特别漂亮,但笑起来让人觉得身心舒畅,赏心悦目,他不知不觉看待了。
??回过神后,竟觉得眼前一景有些莫名刺目。
??“喂,任晗!!回家了。”
??任晗笑意未止,看着自家臭脸弟弟,回了句好。
??他们走时,余凡偷偷多看了任晗几眼,任晗也笑着和女孩再见,只有一个臭弟弟没有姓名。纵然他盯了女孩很久,女孩没给他一个眼神,他不知道,女孩厌恶这种凝视,尽管他无恶意,只是单纯欣赏和好奇,却远没有他哥的轻淡一瞥让人喜欢和惊艳。
??任峥知道他输了,从一开始就是,他永远比不过他哥。
??——
??任家搬来村子不过一周,爆发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洪,死了7个人,伤了24个,登上本地新闻了。
??余凡家恰巧位置特殊,没什么事,几乎没损耗。
??任家那一天出门了,也恰巧没事。
??后来,又一次阴差阳错,村口桥塌了,司机超载几吨直接把桥梁压断了,好家伙,又是一命。恰巧任晗在现场,恰巧余凡也在。
??顿时,流言四起,一直压抑的排外心和嫉妒心顿时高涨,引发出了扭曲实事的谣言。
??人血馒头捏好了。
??原本,村里人就不太待见人家,表面和和气气的招呼,转头就把人骂的猪狗不如。说什么任家男人犯法,高利贷,偷运毒品,还说是他们才给村子带来恶运。
??妖言惑众呐,任家莫名开始遭人唾弃,连带着爱找任晗的余凡。
??任家两个儿子被野小子扔石头,扔垃圾,污言秽语源源不断,任晗怔了,他所受的教育让他对自己的遭遇以及村里人天差地别的态度不解,他开始被骂“死妈鬼”“娘娘腔”“杂种”……无缘遭受如此滔天恶意。任峥全力反击,天天鼻青脸肿的回家,余凡也会被骂,被关着不准出去玩。
??荒唐可笑的流言,嫉恨浇灌的人心,万般风诡云谲,万般难测。
??一个封闭的村子不需要真相,他们需要带动者,需要饭后谈资,催动他们分泌多巴胺,享受窥探,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快感。
??余凡一直觉得任晗是不可多得的温柔美好,他的眼睛和心明亮的快要灼烧她。他在她回忆里,永远镀了层光,是一切希望温暖的代名词。
??她第一次见到肮脏污秽的他,是从别人嘴里——他们说他不详,肮脏,克母,引来事故和山洪,这话令余凡目瞪口呆。
??任晗会用温和不那么流利的话语向她问好,给她讲故事,讲童话,讲寓言,讲山外的城市风光。可是后来,他被人错手推下山崖,就此落幕。
??言语和风刺痛余凡双眼,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村。
???????任先生终于受不了了,抬着儿子尸体撂下狠话不死不休,警察,官司,媒体接踵而至,揭开山村黑幕。
??临走前,任峥红着眼给了余凡一条手链。
??他说:“哥哥送的。”
??他第一次叫任晗哥哥,却是满脸沉痛,面色苍白。
??“我走了……”
??少年哽咽,然后一把扯过女孩用力抱住,似乎不敢放手。
??“要不要………”
??“和…我们一起走……”
??余凡麻木落泪,被母亲一把大力扯了回去,她喉音颤抖说不出话,脑子也有如一团乱麻。
??他们最终走了,任晗被吃掉了,余凡挣扎着不想被吃掉,所以拼命逃离了。
”我姓任……”
??男人喉咙一紧,高大的身材却几乎摇摇欲坠。
??“我是任峥啊…”
??女人皱着眉思索一会儿,好像还是没想起来。
??于是,男人又艰涩开口,声音莫名低了几个度:“我是……任晗的弟弟。”
??“任晗”二字刺激了余凡的大脑,过去封存的记忆一泄千里,挡无可挡。余凡几乎是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下意识流泪了,她感到茫然,又感到来自回忆久远的厚重的悲痛,让她难以喘息。
??她瞬间瞠目结舌,不可置信般望着男人——时间太久太远了,她早已将过往种种尘封,这人却偏偏来撕开回忆的伤,逼她就范。
??被刺激的也不止女人,男人更是痛苦。因为余凡记得哥哥却不记得他,他在她这总是丢了姓名。
??细看,男人的脸和从前有几分相似,长的更为冷峻沉稳出挑了,眉目间依稀可以看出任晗少时的影子,他们两兄弟有七分像,可气质个性却大相径庭。
??一时静默无声。
??汽车突然鸣着笛从身旁飞掠而过,惊起一地落叶飘扬盘旋。夜深,影子鬼鬼祟祟窥望着他们。
??“………我………”,余凡说不出话,她只觉得大脑很痛,本来缺失了一些东西挺轻松的,但现在一股脑儿又塞回来了,她消化不良。
??两人隔了三米,却如天堑鸿沟。
??余凡只是恍惚知道,任峥回来了,活生生站在她面前——可是
??为什么呢?
??那张熟悉又陌生的,仿如隔世的脸凑近,男人上前,张开双臂想抱抱她,最终没敢搭上来,只敢虚虚摊在女人面前,宽广的胸怀只为她打开。
??像只只看主人脸色的狼狈恶犬,收敛了獠牙利爪,只想着得到疼爱。
??——
??其实余凡忘记了很多,不止那个“吃人”的山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