萤雨此生,最见不惯柳氏这种像一滩水似的做派,所以柳氏来敬茶,萤雨一直不想接茶杯,杯子滚烫,柳氏面色白的像一张纸,咬着唇就哆嗦起来了。
柳氏是个作天作地的女娘,能把东院最爱礼佛的侍妾气疯,与她大打出手。
萤雨是将军府训出来的婢女,将军府的嫡女生来就是要高嫁做正妻的,所以婢女们也早早学了折磨人的本事。
花锦无意在临走时再多得罪一个人,何况她若是真想走,指不定还要沈昭帮,她没必要与不值当的人树敌。
添云明事理,懂花锦的意思,主动接过了茶杯。
柳氏一顿,心想这就没了?她入府前,主子与她说的话就好像是浮云,事情顺利的过了头。
柳氏正跪着,门外的嬷嬷传了声:“燕王殿下到。”
花锦挑眉,心想这是来护短了?她坐着也没站起来,沈昭瞥了眼地上的柳氏,居然也没扶柳氏起来。
沈昭:“陛下命我离京处理蔚云州赈灾一事,后日启程。”
这就是清熙所说,皇子里面沈昭是看起来最“干净”的,所以陛下喜欢派他去赈灾。
花锦心中一动,但知道沈昭肯定不想带她,所以十分识相地说:“柳娘恰好也在,就与殿下同去吧。”
沈昭要斟酌的话全被她堵了回去,他淡然地扫了一眼柳氏,柳氏也不知这个机会要不要挣,她拿不准,所以没敢出声。能去自然是好的,与燕王殿下朝夕相处的机会可不多,但她与沈昭并不像外人传的那样亲昵。
沈昭看向柳氏:“你先出去,往后都不必再来王妃院里。”
他这话一出,柳氏面上一喜,高兴地退下了,花锦气笑了:“我欺负她了?”
还护短到让柳氏不必再来,上一世也没有这一环,花锦不想与沈昭独处,直接下了逐客令:“我乏了。”
沈昭却问:“蔚云州,想去吗?”
花锦可不信天上掉馅饼,她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:“不想。”
沈昭瞥了眼留在房中的婢女,婢女纷纷离开,等人都走了,沈昭才慢慢走过去,但他立在屏风后,没再动了。
花锦:“殿下的伤好了?”
沈昭:“没好。”
他还是绕过屏风,坐在了她的榻边,花锦提醒道:“我笨手笨脚,殿下离我远些,别再让我伤了殿下。”
沈昭突然说:“柳氏她”他是想与她解释,总之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僵持。
沈昭一开始是抗拒的,他没想过与任何人全盘托出,做事都只遵循权势,他图谋这么久,私以为有了软肋就必定会败。
可是当他真的做了,瞧着花锦的变化,还是慌了,一开始是察觉不到的,当他在雷雨天独自睡在榻上,忽然想起从前与花锦同床共枕时,她身上清幽淡雅的香气。
那股香气越来越浓,直让他从梦中惊醒,这才恍然发现,他是不想事情走到这个地步的。
但他听见花锦打断他的话:“我不想听。”
沈昭回首,见花锦已经坐了起来,她难得又像从前那样平心静气的与他说话,他们距离又靠的很近,像从前花锦做了梦,他安抚她一样。
沈昭轻声问:“别这样,好不好?”
沈昭从不是温和的人,他除了好声好气挽留人以外,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法子是可怖的,他不想走到那一步,所以再次解释说:“我并不喜欢她。”
花锦却依旧打断了他的话:“你是不是觉得,我这几日变了许多,是因为你带回了柳氏。”
沈昭没答,伸出手想触碰她的面颊,却在半空中停住,颓然落下,他大抵能猜到花锦想说什么,沈昭眼底噙着寒意:“不管是不是,别再说了。”
花锦:“不管有没有柳氏,我都不在乎,只不过殿下提醒了我,让我更早做出决断。我本就不该留在京城,殿下忘了吗?”
若不是他当初将她堵了回去,怎么会有今日令二人都精疲力尽的局面。
花锦:“既然这场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,殿下又在执着什么?
沈昭却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真正含义:“直到今日,你还是想走?”
他在书房看到了她留下的“伪君子”三个字,沈昭沉声说:“既然你发现我是伪君子,那你又凭什么觉得,伪君子会让你离开京城?”
花锦又凑地近了些,问:“殿下喜欢我吗?”
她问的很直白,没有拐弯抹角,沈昭死死地盯着花锦,并没有开口。
沈昭从没想过这个问题,也不敢想,发觉自己并不想花锦离开的那一刻,就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,祝绻几次三番暗示,他都装作听不懂。
见沈昭没答,花锦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,或许如释重负占了很大的分量,所以她心都宽了许多。
花锦:“殿下不让我走,小心遭雷劈。”她伸手推开沈昭,重新躺了回去。
沈昭想不到她离开京城的法子,所以没有再犹豫,前往蔚云州都打算带她同去。
花锦自然是想出去见见的,她临行前,灵机一动,还是拿走了清熙给她的地图,那图是清熙画的,上面还有许多旁人未发现的小路。
花锦本以为柳氏会同行,但马车只有几辆,她掀开帘子,只见沈昭在里面闭目养神,幸亏马车宽敞,花锦不用被逼与他坐在一处。
只是夜里免不了要同床共枕,所幸沈昭每夜都很忙,要她睡了才回来,待她醒来,他已经上马车了。
花锦最怕自己的梦魇再犯,原先与沈昭待在一处,梦魇的病状好了许多,但自从柳氏出现,花锦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,夜里经常满身是汗的惊醒,像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。
她梦魇时,还会说一些胡话,花锦不敢睡沉了,但白日一阵颠簸,夜里还想保持清醒实在是太难了。
沈昭回房时,就察觉到了花锦的不对劲,其实他们出行这几日,花锦每夜都会做噩梦,沈昭不曾干涉过,她的噩梦很短,眉心皱一会儿就舒展了。
但今日,或许是白日淋了雨,让她想到了在花府的日子,一直闷闷不乐。
沈昭听着她呜咽,却不敢唤她。
她刚嫁过来的时候,也常梦魇,不过渐渐好了许多,沈昭今日才发觉,原来她的病状又重了。
要放她走吗?
沈昭起身,盯着花锦的面颊,这几日他不敢看她,就是在想她的问题。
喜欢吗?
有多喜欢?值得他冒着风险,强留下一个不会对他动心的人吗?
沈昭不打算叫醒花锦,但还是伸手,将花锦的眉心抚平,擦去她额头的汗,这才收回手。
沈昭出神地看着她,连花锦何时睁眼都未曾察觉,直到模糊间觉得呜咽声停了,沈昭才回过神来,但他的视线放的真不是地方,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,沈昭心中一紧,还没来得及道歉,脸上就又挨了一掌。
花锦刚醒,还是被吓醒的,力气并不大,她眨眨眼,让梦魇中的泪水滑落。
她如今打沈昭,是愈发顺手了。
沈昭被打的微微偏过头去,按理说,他应该恼怒的。但是轻叹一声,只能无奈地说:“怎么每次都打一边?”
花锦一怔,沈昭也因为自己说出去的话感到一阵懊恼,他太累了,这几日忙地焦头烂额,什么胡话都能说了。
花锦将衾被裹上,问他:“那另一边,我给殿下补一掌?”
沈昭见她总算不是在假笑了,难得没出声,见花锦真伸手要来打,他才扣住她的手腕:“我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