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侧可好?”
未等暮溱回答,殿中骤寒, 薄薄的碎冰顺着水流击打在宫宇四壁。暮浔一顿, 回眸望向云咎:“大人?”
云咎波澜不兴的目光从明曜的脸上一扫而过,沉黑的眸子考究地在暮浔与暮溱身上流连了片刻:“两位殿下,原来这就是东海的待客之道?”
暮浔微微扬起眉, 拨开龙隐缓步走到云咎面前,他的声音放得很低, 只有云咎与明曜可以听清:“东海并无恶意。这位姑娘受阿弟喜欢, 当然是东海的贵客。至于大人, 也不过只需在东海稍留几日,等阿弟放松了戒备, 自然会有鲛人送您离开。”
说话间, 暮浔的手轻轻握住了明曜的手腕,龙纹铐随着他的动作如流沙般消失无踪。他偏了偏头,以毫不退让的笑意与云咎温和地对视:“如何?”
云咎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, 轻飘飘地扫过暮浔握着明曜的手, 下一瞬,明曜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沉冷的气息自他周身逸散开来。云咎望着暮浔的眼神, 如同望着一具死尸,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。
明曜心下一跳,猛然甩开暮浔的手,侧身挡在了他的身前。她站在那二人中间,揉着手腕仰头朝云咎轻轻笑了一下,那条金色的丝线缠绕在腕上,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磨蹭着皮肤。
她飞快朝云咎眨了眨眼,轻声道:“既然暮浔殿下这样说了,您也不必太过担心。”
神明冰冷的目光在凝在明曜腕上,许久后才重新望向暮浔:“若她有任何不妥,东海龙族绝无宁日。”
片刻的沉默后,暮浔突然垂头闷笑了一声,颇有几分玩味道:“自然。”
“他看上去似是很在意你。”暮浔站在明曜身旁,看着云咎与龙隐一道退出宫宇,语气淡淡地开口,“你和他是什么关系?”
明曜有些诧异地侧过脸,此刻,暮浔那向来温和的神情已经完全褪去,那张五官立体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,他的目光自密长的睫毛下审视着她,语气种也透着几分冷然又逾矩的古怪。
“我似乎没必要告诉你这些。”明曜与他对视一霎便移开了目光,毫不掩饰地蹙起了眉头。
暮浔对她流露出的防备和厌恶毫无反应,只是用陈述事实的口吻,非常平静地轻声道:“他最好没有碰过你。”
明曜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,动作微滞,难以置信地望向他,而暮浔脸上却又挂起了那种招牌式的温和笑容,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大殿。
一场盛宴以闹剧收场,此刻整座富丽堂皇的殿宇中,只剩下明曜与高台上盘踞着的暮溱。她深吸了一口气,刚刚准备抬步离开,却突然听到暮溱带着醉意的声音自背后含含糊糊地响起:“过来,你过来。”
明曜仰头遥遥望着他,目光自那条银色的龙尾一直落到他的脸上:“殿下,我上不上来。”
暮溱歪了歪头,尾鳍轻拍,柔和地水流推动着明曜的后背,倏忽便将她送到了他的面前。
青年懒洋洋地斜倚着,一手托着下巴,一手轻轻拨动着自己腰际的龙鳞。他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比明曜的瞳色更浅一点,这样直直地盯着她,显得妖异而多情。他从腰后摸出一个软垫摆在身侧,伸手轻轻拍了两下:“坐到这儿来。”
明曜定定地望着他,没有动。
“怎么了?”暮溱皱起眉,“我在和你讲话。”
明曜对他的疑问避而不谈,只道:“殿下为什么要将我留下来?”
暮溱靠着软枕,长尾不悦地甩动了两下,突然起身握住明曜的手腕,将她一把拉到了身旁。他低头看着明曜,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脸,却在感受到她肌肉紧绷之后哑然失笑。
“我不会把你丢下去的。”暮溱随意地瞟了一眼高台之下凌乱的席面,语气随意,“明曜。”
“你叫我什么!”
“明曜。”暮溱又重复了一遍,身体与她挨得更近,卷曲的发尾几乎都要蹭到她的胸口,“多好的名字。”
明曜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忽冷忽热地涌向头顶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“我就是知道。”暮溱无赖地回了几个字,伸手揽过少女的后背,将她的脸贴近自己温热的胸口,他结结实实地抱着她侧躺下来,下巴搁着明曜的发顶,餍足地叹了口气,“陪我睡一会儿,我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……像以前一样……”
暮溱冰冷的龙尾缠住了明曜的小腿,手臂又紧紧将她密不可分地按在怀中,这样的动作亲密得太过异常,就连云咎都没有这样毫无保留地抱过她。可暮溱做这个动作,全然没有半分暧昧,就好像是抱着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一样。
或许也是因此,明曜竟然没有因为这个过分亲近的动作而产生不适,她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暮溱的那句“像以前一样”。以前是怎么样的?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?她还忘记了什么事?对了,北冥。
难道暮溱……曾经去过北冥?
不可能的。北冥可是连天道都无法触及的地方,像暮溱这样金尊玉贵的龙族皇子,又怎么可能会去北冥?
可……明曜勉强将脸从暮溱健硕的胸肌前挪开了几寸,深深吸了几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的本相之力尚未完全恢复,好在有了千年之前的那些经历,她对于自身力量的操控已经娴熟许多——若控制得当的话,她应该能够窥探到暮溱一部分与她有关的记忆。
明曜抬头扫了眼暮溱安然闭合的双眼,计算着时间又等待了许久,待到青年的呼吸完全深深浅浅地规律起来后,她才又睁开眼,伸手轻轻拢在了暮溱跳动的心脏上方。
本相之力,在她的掌心一点点流动起来……
然而,下一刻,暮溱甚至不曾睁眼,却一把拎着她的腰,将明曜拖到面前。他不曾看她,却像是嗅到鲜血的鲨鱼般迅猛而强硬地锁住她的脖子,低头死死咬住了她的颈侧。
利齿破开脖颈的皮肤,鲜血刹那涌出又被暮溱理所当然地吞下。
疼痛在片刻的迟钝之后席卷了明曜的全身,她眼皮一跳,手足并用地重重踹开暮溱,令人意外的是,身前的青年极轻易地便从高台上滚了下去,甚至在跌下高台的一瞬眼睛依旧没有睁开。
——仿佛真的是在梦中做出了习惯性的动作。
明曜在看到他掉落的瞬间清醒过来,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拖住他的尾巴。开玩笑,要是她真的在这里把暮溱给摔死了,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东海乾都了。
“你在做什么!”
就在明曜抱着暮溱的龙尾,设法将他重新拖回高台之时,去而复返的暮浔带着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鲛人侍女出现在殿外。
暮浔在高台下仰头看着明曜,明曜却在高台上大大松了一口气。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淌血,此刻费了十足十的力道拖住暮溱,实在是近乎力竭。
暮浔的到来令明曜看到了救星,她隔空与他用眼神交流了一霎:我要松手了。
下一瞬,暮浔眼睁睁看着他拖着龙尾的,巨大的弟弟,脑袋朝下,从高台上掉了下来……
伴随着鲛人侍女的尖叫,暮浔疲惫地抬了抬手,暮溱安安稳稳地被托承着送到了地面。然后,他被鲛人侍女的尖叫吵醒,双眼猩红而茫然地四顾。
——最后,定在了高台之上的明曜脸上。
那个银发的小姑娘正跪坐在高台的边沿,一手撑着地,一手按着颈侧的伤口往下看,水流吹开她的长发,将她伤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送入暮溱的鼻端。
下一瞬,他抑制不地颤抖起来,长尾拍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