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分身体内,已经积攒到了足以反客为主,夺取分身控制权的程度,沈寒遮也依旧不敢轻举妄动。
他在等待着一个时机。
伏尊温水煮青蛙成功了,在“暮浔”带着双头蛇骸骨回到北冥的那天,他终于想起了玄霜镜中的沈寒遮。
当他打开玄霜镜的时候,看见的是一个毫无鬼气的鬼王——他所有的力量,已被尽数转移去了龙神分身体内。
伏尊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。
而沈寒遮只是抬眸,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,平淡道:“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,而我只想回到月隐峰,再见她一面。”
伏尊饶有兴致地问他:“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,让你回去跟素晖告状吗?”
沈寒遮却道:“你是觉得,我会向素晖承认,是自己技不如人,败给了你。还是觉得,素晖一介女流,能够替我复仇,向你开战?”
沈寒遮的这套说辞属实把伏尊拿捏了。他眼高于顶,既不认为素晖能构成什么威胁,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哪个男人,会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承认自己不如旁人。
那天的伏尊太开心了,开心到甚至乐意“网开一面”,将毫无威胁的沈寒遮丢回月隐峰。
后来,当伏尊看清了素晖那张艳若牡丹的脸时,不可置信的惊愕,便成为了他在死前最后的一种心绪。
他到死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,哪怕她已是神明。
他到死,也只后悔过一件事——他没有仔仔细细地去探查一下自己的分身。
在放沈寒遮离开之前,伏尊只是匆匆感受了一下分身的改变,而令他失望的是,鬼气对分身并没有产生任何正面和负面的变化,如同泥牛入海,不见踪迹。
他有些失望,但这种失望的情绪,也很快就被暮浔顺利而返的喜悦冲淡了。
伏尊并不知道,沈寒遮的鬼气依旧蛰伏在其分身体内。
直到冥沧在乾都站稳脚跟、手握大权,直到他的野心昭然若揭,直到他试图将日渐年迈的伏尊制成提供神力的傀儡。
彼时已经神智混沌的伏尊才终于反应过来,开始收回自己所有分身的力量,试图与冥沧抗衡。
可是令伏尊崩溃的是——他发现自己近在咫尺的,那位就处在东海的分身,竟然在关键时刻不听自己的使唤了!
造化弄人,谁都没有想到,正因为缺了乾都分身的那一部分神力,伏尊在与冥沧的缠斗中落于下风,彻底成为了一尊任人摆布、毫无意识的傀儡。
在神智陷入混沌前的最后一刻,伏尊不甘地大喊了一声“沈寒遮”。
这三个字,成为了冥沧寻找龙神分身唯一的线索。
“后来的那些年里,我花了很多的时间去找伏尊分身。而当我找到的时候,他体内的鬼气离开寒遮太久,已经消散了许多。”冥沧道,“之后的事,就跟你们知道的相去不远。”
随着鬼气的消散,沈寒遮的本体也开始不可避免地衰亡,他在月隐峰陪了素晖很多年,曾经最深的执念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平复。
他觉得很幸福,觉得即使自己灰飞烟灭,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。
唯一有些遗憾的,是他觉得素晖始终没有爱过他。
但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,他又觉得这样也好。
于是,沈寒遮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离开了月隐峰。
他本以为素晖并不会很在意这件事,可是现在冥沧却将他仅剩的一缕残魂,放入了堕神的素晖掌心。
冥沧望着素晖掌心的一小截蛇骨,淡淡道:“我不知道怎么救活他,但我的蛇骨是世上少有的,可以容纳魂魄的器物。我可以保证,只要我不死,这缕残魂也不会消逝。”
素晖将蛇骨紧紧握在掌心,许久才道:“多谢。”
“不必,”冥沧道,“他也是因为北冥才落得如此地步,算来,是我欠他良多。”
“我不是因此事谢你。”素晖抬头望向他,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,“我是谢你的,是你在千年之前听到了他的执念,感谢你……当时回应了他。”
冥沧偏过头,嗓子眼忽然有几分酸涩。
他想,沈寒遮应该是他唯一的,北冥之外的朋友。
他又如何不感谢他呢?
明曜靠在冥沧用冰岩雕琢的躺椅上发呆。
这些日子里, 去而复返的冥沧、堕神素晖,以及小龙神的到来,令北冥炸开了锅。在确定了他们对北冥没有恶意之后, 魔族几乎一逮着他们便开始问东问西。
而明曜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,被冥沧强行地按在自己从前的屋舍中修养,并用极其强硬的态度, 阻拦了魔族其他人的探访。
“照你的性格,如果被他们逮住, 恐怕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了。”冥沧坐在桌边喝水,“他们会围着你不停地打听执法神的消息。”
“他们现在每天都有好多话跟我讲, ”冥沧顿了顿, 表情有些微妙,“以前他们对我可没有现在这样亲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