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课铃响起，7班教室里人声嘈杂。
秦暮灰蒙蒙的瞳色本就显得阴郁，嘈杂声像是浮起的一层尘雾，又给他眼神中徒增几分烦躁。
他单肩挎上一个包，穿过拥挤的走廊，直直走向隔壁班级。
隔壁6班似乎更早下课，人已经空了一大半。视线很容易就聚焦到近窗一排，
那里并排而坐着两个男生。
从后门角度斜望过去，能看见段世霏一个毛刺刺的后脑勺。
和他同桌像是脸贴着脸。
段世霏跨坐在座椅上晃晃悠悠，拿着一支触控笔在电子板上点来点去。
秦暮的个头快抵到门框，在地面投出长长的阴影。他低沉的嗓音带出不容置疑的严肃：
“段世霏，“秦暮把包抛了过去：
”今天开始，体育课提前十分钟集合。”
“谢了，队长！”
段世霏接过包，抹了把脑门上的汗，转头对他旁边的人说：
“哎，差点儿忘了今儿个对打测试。”
段世霏一侧过身，露出他同桌戴着眼镜的男生。眼镜镜片半反着光，半遮住狭长的眼睛。
他看着段世霏微微一笑，上挑的的眼尾给奸猾中又添了几分精明。
段世霏背上包站起身：
“夏纪，这题等哥凯旋归来再继续讲！”
不料刚迈开步子，脚下一绊，下巴颏咯噔一声
一个狗啃泥的磕桌上了！
不知哪个小王八蛋把他左右脚鞋带系一起了！！反正段世霏现在的姿势相当不好看。
“哈哈哈哈！这门还没出就趴下了还怎么凯旋？我打赌你得输。”
夏纪一手拍桌一手捂肚，五官都笑得扭曲变了形，那副精明算计像被他笑得稀碎。
“哎呦呵！你小子还长能耐了？”，
段世霏弯下腰去解鞋带，嘴里也不忘再回夏纪几句：
“今天我就赌定了！看我回来不收拾你！要知道队里就没几个比我强的。”
“哎呦～小霏哥要怎么收拾我？我好怕啊～哈哈。。”?
夏纪单手摸着胸口，脸上故作担忧也盖不住贱兮兮的表情。
呵！这小子怎么上了高中越来越欠抽了？段世霏气不过，起身上手在小王八蛋头发上一顿蹂躏。
夏纪想护住头，怎奈打小就敌不过他小霏哥的蛮力。
“哎呀小霏小霏！我错了你别弄了，体育课还要出去打球呢！。。啊，你看人家还等着你呐！”
段世霏这才想起队长还杵在门口呢，
也顾不得系好鞋带，就向教室门口蹦跶。
不过这时夏纪不揉自乱头发也早已达到了见不得人的水准了。
秦暮看了眼表抬起头，冰冷的眸子迎面撞见一道热烈的视线。直直黏在段世霏的后背，灼灼的跟着一起投射而来。
是他无法理解也不必理解的温度。
夏纪刚刚笑出的泪花还湿润着眼角，冷不丁视线撞见堵在门口的冰山，
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低头把视线缩回到答题板上。
“哎？队长？”
段世霏蹦跶着，一抬眼秦暮人没了，胡乱把鞋带塞进鞋帮子里跟了出去。
咚咚咚，跑过走廊的声音渐弱。
夏纪看着门口，若有所思。
昨天小霏的跆拳道服腋下撕了个大口子。
夏纪知道有人帮他补，毕竟从初中开始喜欢段世霏的女生就没断过。
今儿个一瞧嘿！没成想居然是他们队长给缝的？？这年头把男生都卷的这么贤惠了吗，不对，也有可能是替别班女生带过来的。。
一只乌鸦在窗外扑腾着，沙哑的怪叫打断了夏纪的思路。
教室里窗户大敞着，
夏纪走过去，拄着脸趴在窗台上，
窗外金灿灿的明媚一览无余，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睛。
乌鸦已经飞远，倒是见一只大雁毫无阻力的划过操场上方的天空。
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大雁。
只要是比较大只的，脖子长的鸟，夏纪一律默认那是大雁。
一低头，
眼底下三三两两的有黑脑袋的白色小人走出教学楼，像长腿蜘蛛四散开来，
夏纪的目光只跟着那只跑的格外欢实的。
小霏腿长脚长，没一会儿功夫就追上了刚刚门口那个冰山男。两人个头差不多，段世霏一上来就勾住人家肩，一行人往体育馆方向远去。
夏纪伸了个懒腰。他差不多也该下楼去上体育课了。
体育特长生和其他学生是分开上体育课的。
本来升高中以后还想和小霏多切磋球技，结果那货毅然决然进了跆拳道校队。初中段世霏就在班级里吃得开，看来高中进了校队，他社交圈都拓展到了别班。
夏纪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，就是莫名的烦躁。
这股烦躁时不时就在他脑子里乱窜，仿佛非要他搞出什么名堂来才罢休。
树叶沙沙的响，一阵风掠过操场边缘，经过一排茂盛的树冠席卷上楼，扬起夏纪前额乱糟糟的发丝。多少抚平了一丝焦躁。
深吸一口气，满鼻腔都是草木蒸腾的气味，熟悉又怀念，
夏纪想起小时候，感觉世界小得多，小到容不下很多人。
……
阳光透过树叶缝隙，亮点斑驳的在男孩身上晃动，他眼睛亮亮的：
“哈哈怕什么，上来啊，上面风景可好了！”?男孩高高坐在树杈上摆动双腿，往下看了一眼夏纪又转头望向远方。
“等我一下啊小霏哥！”
夏纪的小胳膊小腿才颤巍巍刚踩上树干，便等不及手脚并用加快速度。
……摔下来的时候有多疼记不得了，但还记得的头发也被浇湿了大半。
两人一个大激灵，晃得周围的桌椅也跟着东倒西歪一片狼藉。
多米诺骨牌似的把狼狈一波一波，以这俩活宝为中心向四处散开来。
连累后座偷吃鸡肉卷的罗胖糊了一脸的甜面酱。。。
罗胖高一上学期就因为偷藏零食在座位里，引发过一次蟑螂危机。那时全班清空座位喷杀虫药，估计米雪是那时候落下心里阴影了。
“米雪儿，抱歉吓到你了，那就是根头发，不是蟑螂！”
“梁…梁大人，我。。我错了，我去给你俩买冰激凌，以后保证再也不敢了！”
夏纪左右哈腰摸着后脑勺儿，一脸怂样。
段世霏刚也想说点什么，被梁蝉一句‘幼稚’给怼没声儿了。
梁蝉又看了看擦着满脸甜面酱的后座儿，长叹一口气
“反正马上就到调座位的日子了。咱再忍一忍，米雪。”
同桌是根据擅长的学科结成的互助对子，是长时间固定的。前后座则是每两周会整体换一次。
宋米雪低头看了看夏纪的手，小声嗯了一下。
清扫整顿完毕，这场闹剧最终以俩罪魁祸首罚站走廊而收场。
“就算你赢了吧，让你刷两次饭卡。虽然吓到的不是课代表。。。”
小霏背靠走廊墙壁，定定盯着前方。窗玻璃映出他的表情，两条粗黑的剑眉稍稍竖着，没有一丝悔改。
站在旁边的夏纪看着不知怎么的，就想到了豆柴犬。。滑稽，想笑。
头发里的饮料蒸发带走热量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