驾驶位上的青年眉头紧锁,后怕与悔恨之情溢于言表。
副驾倒是一脸沉思,似乎从刚才短短几秒里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。
“殿下,刚才那辆车……要不要查一下?”
可惜,这位殿下对惩罚和追究提不起半分兴趣,只将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,百无聊赖地轻笑道:
“清湖,清江,我们好像要迟到了。”
十分钟后。
低调的黑车缓缓停在蜃景g栋的边缘。
两个管理层模样的中年男人立即从不显眼的侧门里迎了出来,神se严肃地低头立在五米之外。
霍清江动作利落的从副驾下来,躬身拉开后座的车门,与此同时,霍清湖也已经站定在了另一侧,伸手挡住了车沿。
一切无声且迅速,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力,榨取着周围的氧气。
两个中年男人大气都不敢喘,只觉得眼前自己的鞋尖都在颤抖。
幸而他们很快就获救了,因为不远处的g栋正门那边,热烈的气氛像一颗投入si水的石子,轻易打破了平静。
皮鞋在站定时发出了一声微小的脆响。
玉行之侧目向那片嘈杂看去,于人声鼎沸中,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众星捧月般被人群簇拥着的nv人。
冰冷的全覆式面罩折s着晨光,在她麦se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光点。
同时将那一张张笑脸尽数反s,疏离得名正言顺。
她踏上阶梯时微微低头,一缕碎发在消瘦的脊椎旁打了个卷,引得人目光往上,去看她盘得利落端正的头发。
墨染青丝绕乌木绾起,簪头白玉如星辰碎夜。
玉行之垂眸一瞬,再抬眼时依旧一副散漫神态。
“不去监控室了。”他笑,长腿一迈越过众人走在前头,全然不顾两名高层瞬间汗如雨下。
“霍教授的风姿百闻不如一见,准备连接舱,我要上号。”
夕yan洒进偌大的书房,在花纹繁复的厚绒地毯上划出光暗分明的交接线。
直到没有画面的通话光屏关闭,书房的主人才放下了那只示意侍nv噤声的左手。
“什么事?”
青年的声音和刚才通话时并没有半点差别,仿佛对待世间珍宝一般郑重。
他有着极为罕见的发se和瞳se,柔软的银灰消解了深邃五官带来的压迫感,催生出一种极致的无害。
余晖描摹着他挺拔的身姿,g出一圈绚烂金边,有种天神降临的肃然。
侍nv怔忡数秒后才慌乱地低下头。
“少公爵大人,晚餐时间到了!”
恭敬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极力克制后的惊yan与羞涩。
正因为一切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,所以还没尘埃落定的头衔才显得更加动听。
阿诺德没有回应。
h昏时分的天空每一秒都不尽相同。
渐远的落日仿佛要将阿诺德一同拖入地平线,发了狠地撕扯着他周身的光,让他一点点黯淡下去。
直至黑暗蔓延到令人屏息的顶峰,古堡的灯光啪的一下倏地亮起,才使那俊美的大天使重归光明。
侍nv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了口气。
明明是众多少爷小姐里最温柔的一位,到底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汗毛竖立呢?
她很快知道了答案。
沃彻利安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家庭,公爵大人也不是慈ai的父亲。
实际上这个所有养子nv都会出席的,被称为「夜餐」的场合,每年只举办六次。
对养子们来说,沃彻利安古堡就像一个巨大的蛊罐,而夜餐,就是养蛊人偶尔揭盖检查的日子。
蛊虫们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。
所以临近夜餐时间还未出现是一件极度反常的事。
厚重的书房大门很快被扣响,一身骑装的蒙眼nv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,如过无人之境。
侍nv忙不迭地退到一旁让出走道,慎重地向来人提裙问好。
“夜安,泽西莉娅小姐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泽西莉娅无视侍nv,啪的一声双手撑在桌上,迫切地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。
气氛有些紧张。
jg美的座钟滴答作响,离六点半还有一分钟。
夜餐的大厅在城堡西冀,和东冀的书房就像地球的两端,他们来不及了。
“听说访问诸夏的使节团名单还没敲定。”
阿诺德抛出一个话题,听起来和迟到的原因毫无关系。
泽西莉娅眉头一挑,迅速地泼下了冷水。
“定了。”
“但你想让它没定也可以——”她拉长尾音,似乎想从阿诺德脸上“看”出一点端倪。
对盲人来说实在是诡异的举动。
可惜那张英俊的脸上除了熟悉的浅淡笑容以外并没有别的表情。
好在泽西莉娅并不执着,立即放弃试探,以退为进。
“诸夏二皇子近期将返回帝都,希望沃彻利安能派人加入使节团,消息明天就会下来。”
泽西莉娅长袖善舞,外交情报b任何人都灵通,毕竟几乎没有人会对瞎子有过多的戒心。
“那就加上我们的名字吧,因为缺席夜餐而被派去诸夏,难道不是合理的流放理由吗?”
在阿诺德自语似的轻声宣告下,金属分针咔嗒一声归正,夜餐开始了。
“去诸夏?在这个时间?!”泽西莉娅怪叫一声,b起缺席夜餐反而更在意刚才的决定。
每年夏末至初秋,公爵都会离开领地一段时间。争夺代理家主无疑是这个时节里养子们的唯一课题。
缺席初夏的夜餐已经足够出格,竟然还要放弃代理家主的位置,根本是疯了!
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并且在诸多可能x中理出了头绪。
“是碧赫拉?”
阿诺德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并不是什么秘密。
毕竟是每年秋天都会来瑞尔塔斯的人,又有着那样惊人的美貌,实在很难让人不记得。
而一直站在阿诺德身边的盟友,对表面上只有例行会面的姐弟关系有着更深的了解。
“前两天选的礼物送到了,所以想当面问她喜不喜欢。”
阿诺德眯起闪烁的灰se眼睛,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陈述着荒诞无b的理由。
“知道了。”
但几乎是没有停顿的,泽西莉娅立即理解了这个回答并通过了提案,仿佛它在两人的认知里是完全符合逻辑的。
“今晚我会把名单的事ga0定,我想我们可以提前收拾行李了。”
剑拔弩张的气氛来的快,去的也快。
泽西莉娅松开撑在桌上的双手,然后突然像第一次注意到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似的挑起了眉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看起来不像我们的人。”
覆盖着泽西莉娅上半张脸的绒布白得有些虚无,一时让人难以在她脸上落下焦点,只能任由那不知源头的视线打量。
倒霉的侍nv再如何愚笨也终于从刚才的对话中察觉到不妙,一个趔趄摔倒在地。
“是亚德克山的人。”
阿诺德伸手把玩着书桌上的银质裁信刀,即将重逢的喜悦让他难得开起了玩笑。
“离开一段时间也有好处,至少亚德克山的大脑有机会再发育一下。